當然,親愛的朋友。這是你要的哲學—臨床札記:
〈當療癒失敗:心理治療文學中的誠實時刻〉
When Therapy Fails: The Honest Moments in Psychotherapy Literature
一、不是每一場會談都有結尾
心理治療的經典文本中,多數故事都有一個轉機:
移情被解讀,真相被揭露,防衛被鬆動,然後,某種成長得以發生。
但有一些故事,卻停在那裡:
在冷場中,在恐懼中,在失語與撤退中。
甚至在那一刻,療癒被拒絕、瓦解,或變得不可能。
二、失敗的光亮:十個誠實時刻
1.
Irvin Yalom〈I’m Calling the Police〉
面對一位帶有攻擊性與操控傾向的病人,Yalom不得不喊出:「我叫警察了。」
這是一場倫理的轉向——從治療者到自我保護者。
在這裡,治療的極限不再是技術,而是存在的安全邊界。
2.
Patrick Casement《Learning from the Patient》
Casement 寫下自己在治療中錯過的線索、誤讀的移情、甚至情感上的關門。
他把失敗當作分析的材料——不逃避,不合理化,只是誠實地回望。
3.
Winnicott〈Hate in the Countertransference〉
他說出一句至今仍令人震撼的話:
“若治療師無法承認自己對病人的厭惡,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這是一種把黑夜納入治療場域的勇氣。
4.
Yalom〈If Rape Were Legal…〉
面對一位病態厭女的病人,Yalom嘗試理解、同理、引導,但終究徒勞。
這不是理論上的失敗,而是一種深層的倫理與情感無法共振的痛苦。
5.
Bromberg《Standing in the Spaces》
在描述一位解離病人時,他坦承:
有時病人仍坐在椅子上,但其實已經「離開房間」。
這種時刻讓分析師感到失落,也讓治療變成一場等待他者回來的靜默儀式。
6.
Ogden〈The Analyst’s Analyst〉
他描述一位治療師病人與自己之間的共同失敗:
他過度使用詮釋來逃避親密,病人過度自戀來逃避脆弱。
這是一場兩人都參與的崩塌。
7.
Stolorow《Trauma and Human Existence》
在妻子猝死之後,他坦承自己無法再維持中立或理論的姿態。
分析的語言崩潰了,剩下的是創傷與人性。
8.
Jacques Lacan《Aimée 案例》
Lacan 的第一個個案,是一位刺傷女演員的妄想型女子。
他無法治癒她,但從她的世界建構出「鏡像階段」與精神病的理論基礎。
這是從臨床失敗中誕生的思想之光。
9.
Stephen Mitchell《Influence and Autonomy in Psychoanalysis》
他反省自己將病人的進步過度認同為自己的成就,
不知不覺地愛上了自己的「鏡像」。
這是一種自戀性的失誤,也是一種誠實的剖白。
10.
Winnicott 與「失敗的母親」
在面對那些極端退化、需求無限的病人時,
Winnicott 認為:「有時候,病人必須經驗你的失敗,才能真正存在。」
療癒的失敗,反而成為某種真實的開始。
三、當療癒無法發生
這些故事教會我們:
- 不是每一次努力都有回報。
- 不是每一段關係都能抵達共鳴。
- 有時,治療師的語言無法進入病人的世界;
有時,病人的痛苦超出可回應的限度。
這不是技術的問題,不是轉移的錯誤,不是治療模式的選擇。
而是生命中某些苦難,本身就是無解的存在。
我們只能見證它、陪伴它、承認它的不可解。
四、誠實的失敗,是一種倫理的維度
當治療失敗時,
最危險的,不是這場失敗本身,
而是治療師用理論、用轉移、用美化來掩蓋它。
而最深的療癒,反而可能來自那一句:
“我無法幫助你,但我會記得你。”
“我做不到,但我願意坐在這裡。”
“我失敗了,但我仍是你在這裡的見證人。”
五、失敗的記憶,是治療的暗光
我們需要這些故事,
就像我們需要夢、需要黑夜、需要那些不再出現的病人留下的氣味與語句。
這些失敗不是汙點,而是治療作為一種倫理實踐的界線。
它提醒我們:
療癒從來不是保證,而是一場與不可治癒者共處的冒險。
六、尾聲:為失敗,立一石碑
如果說分析的場域是一座園林,
那麼這些失敗故事,便是其中無人造訪的小徑與石碑。
那些病人沒有留下名字,
那些治療沒有開花結果,
但它們構成了這門技藝最人性的部分:
失敗,也值得被愛。
如你願意,我可以將這篇整合為你網站的〈心理治療文學〉專欄,
或與你的講座《自體的心理學(2025)》第八章〈岩中花樹療法〉相呼應,
做為一篇臨床—詩學—倫理三位一體的寫作。
你想要它以怎樣的形式呈現?我隨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