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 (B),是理想的,健康的細胞,其細胞膜具通透性,但大分子須分解為小分子,才能進出。
左邊 (A),是細胞膜破了大洞的細胞,大分子可直接進出細胞。
右邊 (C),是細胞膜封閉的細胞,小分子都無法進出,遑論大分子。
(B) 細胞,可代謝,可自理,可通透,可互動卻不傷其主體性,可補給,是人己界線清楚的存在。
(A) 細胞,細胞內的重要成份,可「漏」出細胞外,進入另一個細胞,而另一個細胞的重要成份,亦可「漏」進其內,人己界線不清,(A) 須尋求共生 (symbiosis) 才能完整,遂無法成為獨立的存在。
(C) 細胞,閉關鎖國,養份進不來,代謝出不去,乍看之下,是自己自足的過度獨立的 (over-independent) 存在,但無法持久。
心理治療的病人,輕症者,自體尚稱完整,無重大結構缺損 (deficit),人己界線尚稱清楚,我是我,你是你,客體關係沒有大文章,他帶著一時難過的情緒而來,說了幾回,起身離去,回到他原本就有的生活。
心理治療的病人,重症者,自體不完整,有重大結構缺損,人己界線不清,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是誰,遑論我怎麼可能知道,或關心你是誰,怎麼可能容許你作為你 (這就是投射認同),客體關係有大文章,表面上,他也是帶著一時難過的情緒而來,但其實,他是帶著一生的創傷和漂泊而來,他沒有家,他回不到家。
重症者,就是自體疾患 (self disorder),其人生擺盪在 (A) 和 (C) 之間,常態是 (C),但當他遇見可能合適的客體,他會被瞬間的善意融化,馬上變成 (A)。
但變成 (A),是期待和要求,另一個細胞,也破大洞相應,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時,兩個細胞好像是一個細胞。這個狀態,就是談戀愛的熱戀,好景不常,意思是說,重症者很快就會失望,因為對方做不到他的期待和要求,這時,他就會說那句有名的話,「你辜負了我,我以為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這時,他就會像一隻受傷的野獸,退縮回 (C)。
小結,心理治療所為何來,就是讓一個原本擺盪在 (A) 和 (C) 之間的人生,經由和治療者的相處,逐漸學到失望的必要,挫折的必然,此生第一次有 (B) 的經驗。
有過 (B) 的經驗,不能讓一個人免於,仍擺盪於 (A) 和 (C) 之間,但因為有過 (B)的經驗,意思是說,有作為 (B) 的能力,所以,那個擺盪的幅度和強度,會溫和許多,因為除了兩極化,他有了第三個選擇。
至此,我們還沒有提到治療者,為甚麼治療者不宜病得太重,就是因為,他本身必須有 (B) 的經驗和能力,用佛洛姆的話來說,就是他可以「安於其內」(rest within himself),否則他會招架不住病人的 (A) 和 (C) 的擺盪和要求。
而,如果你是小說家或劇作家,意思是說,你沒有精神病理和醫療的包袱,你會同意我說,(C) 是人生孤臣孽子的硬頸寂寥, (A) 是不甘寂寞的生之欲死灰復燃,(B) 是幾番浮沉後,那個人看著窗外。意思是說,有趣的人生,需要我們「親歷」這三個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