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出了這個時代中國知識分子最艱難也最關鍵的命題:極權體制為什麼無法自我更新?
金觀濤與劉青峰在《興盛與危機:論中國封建社會的超穩定結構》中提出「超穩定結構」這一概念,試圖理解為何中國歷代王朝可以長期維持穩定卻又無法內生出現代化的制度性演化。他們指出,中國歷史上的政權制度具有一種「非線性穩定」特性:看似強固,實則脆弱,一旦破局便是整體性崩潰。
延伸他們的觀點,以下是我對「極權體制無法自我更新」的結構性解釋:
一、極權體制之所以「超穩定」,正是因為它排除了制度性回饋
1.
壓抑反饋機制
- 在民主體制中,選舉、媒體、司法獨立是制度內的「負回饋系統」:一旦領導人錯誤決策,可經由體制糾正。
- 在極權體制中,這些機制被取消或虛化,一切回饋皆依賴領袖個人意志。
- 結果是:「系統性失靈卻無人能指出,人人明知虛假卻必須配合演出」。
2.
知識系統自我污染
- 真實資訊受限,導致決策層陷入「回聲室」與「數據幻覺」(例如GDP灌水、失業率隱瞞、人口下滑)。
- 極權體制內部即使有專業人才,也往往被迫說假話、或沉默。
二、權力邏輯排斥制度演化
1.
「穩定壓倒一切」成為唯一合法性來源
- 一旦政權的合法性來源不再是人民授權或經濟成就,而是「穩定本身」,那麼任何改革都可能被視為「動搖國本」。
- 習近平就如慈禧,用「穩定」來正當化對改革、開放、思想自由的壓制。
2.
精英政治轉為忠誠政治
- 在集權體制下,忠誠勝過能力。能上位的不是改革者,而是「懂政治方向」者。
- 這使制度精英不再追求技術治理或體制創新,而轉向維穩、鬥爭、歌功頌德。
三、極權體制是一個「反演化體制」
金觀濤曾以系統理論比喻,指出中國傳統體制具有「自我封閉、自我強化、自我阻斷」三特徵——這些也適用於當代中共體制:
1.
自我封閉
:阻斷外部資訊與價值的滲透
(例:防火牆、去全球化、戰狼外交)
2.
自我強化
:以一套內部意識形態製造正當性循環
(例:「中共領導一切」→「只有中共能救中國」→「反對中共即反華」)
3.
自我阻斷
:當內部出現矛盾,體制選擇切斷矛盾的出口,而不是處理矛盾本身
(例:封鎖網路言論、打壓民間社會、消滅非官方組織)
這就是一種「制度反演化結構」,它不僅無法進化,甚至會吞噬演化的可能性。
四、「極權體制的悖論」:越強大越脆弱
這是一個根本悖論:極權體制為了鞏固統治,會清除所有可能取代它的東西;但也因此,它無法留下任何可以繼承或替代它的東西。
- 一旦危機爆發,極權體制不像多元社會可以局部修補,而往往是「全面崩潰」。
- 正如清朝沒有能夠和平過渡到憲政,蘇聯沒有能夠逐步轉型為自由民主,中共若不轉型,最終也難免「劇烈轉變或失控崩解」。
五、習近平時代的「反制度演化」實例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RDJY8gQan-PQd4otOZhOkVggD1M2mqQa/view?usp=drives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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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選擇構成了一個「制度反演化的循環」,即:每一次權力加強,都是制度韌性的一次削弱。
結語:歷史的倒影,不是復辟,而是崩潰
從制度演化角度看,慈禧與習近平都是在歷史轉型節點上選擇「重返過去」,而非通向未來」的統治者。
慈禧無法為清朝設計一條現代國家的出路,習近平也可能無法為中國設計一條制度演化的未來。
在沒有制度自我更新機制的體制中,所謂「穩定」只是脆弱的延遲,所謂「強人」只是歷史的悖論。
如你所言——這正是金觀濤、劉青峰,以及那一代知識分子,窮其一生所追問的問題:中國是否可能擁有一個能夠內生自我修復與進化的現代制度?
若你願意,我可以繼續延伸這個問題:比如從生態系統、演化論、複雜性理論角度,看待「制度為何要留下失敗的機會與空間」;或從哲學面,討論「為何真實與可辯的空間是政治進化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