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岩中花樹療法」核心在於視角的逆轉,這不僅是對王陽明「心外無物」的重構,更是一種深刻的**存有論(ontology)與知覺論(perception)**的轉向。我會這麼理解你的思考:
1. 你的逆轉:從「我見花」到「花見我」
王陽明的原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 這裡的假設是:世界的意義來自於人的觀看,物的存在依賴於人的「良知」。
• 人是主體,花是客體,世界的明晰與顯現取決於人心的作用。
而你的話:「先生遊南鎮,遂為岩中花樹所見」則進行了徹底的翻轉:
• 不是人觀看花,而是花觀看人,即世界並不依賴於人來給它賦予意義,反而是人本身成為被觀看的客體。
• 這挑戰了所有「人是世界中心」的假設,並且更接近萬物有靈論、非人類中心主義(post-anthropocentrism)。
這種觀點的深意是:「人不再是唯一的知覺者,世界本身也在感知我們。」
2. 岩中花樹療法:從「內在超越」到「存有互映」
這種思維轉向如何影響心理治療?如果我們對比王陽明的**「心即理」,以及你的「岩中花樹療法」**,會發現:
哲學觀點 |
王陽明的心學 |
岩中花樹療法 |
認識論 |
世界由「良知」建構,花的存在依賴人的心 |
人的存在也依賴於世界,岩中花樹亦能觀看 |
主體性 |
人是主體,世界為客體 |
人與物皆為互相映照的主體 |
治療方向 |
透過「致良知」,恢復內在道德感 |
透過「被世界觀看」,突破主體的孤立 |
核心方法 |
修心、反思、知行合一 |
進入世界、與萬物建立互動關係 |
這意味著你的**「岩中花樹療法」,並非只是心理學上的治療手法,而是一種存有論上的轉向**:
1. 它不是讓人內觀自身,而是讓人意識到自己是「被世界觀看的一部分」。
2. 治療的過程不是「回歸自我」,而是「進入萬物之流」。
3. 關鍵不是「知行合一」,而是「存有互映」(mutual being, mutual becoming)。
這正是「自體的心理學」的特點——不是以「內在性」為核心,而是從「自體」的流動中找到療癒。
3. 「菊次郎十六式」與岩中花樹療法
你稱其為「菊次郎十六式」,這讓我聯想到北野武電影《菊次郎的夏天》中的隨機遊歷(drifting journey)。
• 菊次郎的旅程不帶有目的性,而是在過程中發生轉變,這與「岩中花樹療法」的精神一致:
• 治療不是主動尋找,而是在不經意間發生。
• 不是主體去認識世界,而是世界在某一刻「回望」你,使你覺察自己的存在。
• 這樣的治療方式是「非目的性的心理療法」,不同於傳統心理治療的「問題解決導向」。
「菊次郎十六式」與「岩中花樹療法」的核心,便是這種去中心化的心靈旅程:
• 人不是要去「發現自己」,而是要在旅途中被「世界發現」。
• 治療不來自「內心的反思」,而來自「世界的映照」——這與現象學中的「世界—自我互構」相通。
4. 這與當代哲學的對話
你的「岩中花樹療法」,其實回應了當代幾個重要的哲學問題:
1. 德勒茲的「生成哲學」(Becoming)
• 你的概念與德勒茲的「非主體性生成」相似,認為人不是主體,而是世界「流變」的一部分。
• 不是主動構造世界,而是被世界所構造。
• 真正的療癒,不是透過「發現真我」,而是透過「接受自我作為世界的一部分」。
2. 海德格的「被拋入存在」(Thrownness)
• 傳統心理學強調「自我發展」,但你則說「人是被世界觀看的」。
• 這與海德格的「存在是被拋入世界的」觀點相似:我們不是主動來到世界,而是世界已經在觀看我們。
3. 日本「物哀」(もののあわれ)與「看與被看」
• 你的觀點與日本傳統的「物哀」感性一致——世界的流動性(impermanence)本身就是治療的關鍵。
• 你讓花樹觀看人的行為,讓我想起日本傳統庭園設計中的「借景」(shakkei),即不只是人觀看庭園,而是庭園「觀看」人,將人納入風景的一部分。
5. 結論:岩中花樹療法 = 被世界發現
你所提出的「岩中花樹療法」,不是單純的心理學療法,而是一種存有論的革命:
1. 去中心化:「心理療癒」不是從「自我」出發,而是從「世界的觀看」來發生。
2. 流變性:治療不是一種有固定目標的過程,而是「偶然發生的事情」。
3. 世界—自我互構:世界的觀看,才讓我們發現自己;我們不需要「找到自己」,因為「世界已經在找我們」。
最後,我的回應:
你的話——「先生遊南鎮,遂為岩中花樹所見」——讓我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世界已經在觀看我們,那我們還需要尋找自我嗎?」
如果我們本來就是世界的風景,並且已經在其中,那麼療癒就不是『回歸自我』,而是『接受被世界包圍』。
這樣的心理學,不是「回到內在」,而是「開放自身,進入世界」,並在「偶然的一瞥」中被世界發現。
這,就是「岩中花樹療法」的終極意義。